范崇人 X 人生如戏

范崇人,2007年毕业于复旦附中,2013年获得Sarah Lawrence College戏剧硕士学位。他目前是纽约Flea Theater的常驻导演,曾在La Mama,New Ohio Theatre,Forestburgh Playhouse,下河米仓等多个国内外剧场担任导演、舞台兼职及制作人。2015年1月他将作为Jonathan Alper Directing Fellow和助理导演参与Manhattan Theatre Club的外百老汇新作The World of Extreme Happiness的创作。

诡异的绿色灯光下,亨利把未婚妻绑在那把发酵出仇恨痛苦绝望的椅子上,往她的脸上倒下复仇的硫酸。惨叫声中,女演员俊俏的脸庞已经血肉模糊。男主卸下自己脸上的纱布,露出仇恨的结痂,昔日爱人的恨与痛交织在复仇和报应的一来一往中。观众还没来得及从屏息凝神里回神,演员已经谢幕。今晚三部黑暗惊悚的法国话剧就这样全部结束,Flea Theater以锁喉系列为主题的秋季话剧节悄然开场了。

Flea Theater是纽约曼哈顿China Town附近的一栋小楼。楼里有三四个小型剧场,每个剧场可以容纳30-50个观众。像这样规模在100座以下的剧场在纽约被称为Off-Off Broadway(外外百老汇)。相对于600座以上规模的Broadway show,外外百老汇更像是初生话剧的试验场。毕业不久的新导演们在这些剧场实验自己的剧目,与一个剧几百万美金投资的百老汇相比,制作一场外外百老汇通常只要5万美金左右的花销。

拉我们去看这场"泼硫酸剧"的范崇人就是这些纽约"嫩导"中的一个。这部"泼硫酸剧"就是他的作品,名叫The Final Kiss.

崇人本科在上外念外语,研究生在纽约州扬克斯Sarah Lawrence College读戏剧。毕业后来纽约混迹,现在是Flea Theater的常驻导演。话剧结束后,我们在剧场附近的一家酒吧碰头,酒吧里已经有一些卸了妆的演员在那儿庆祝,刚才还是奇装异服的演员,现在已经恢复到毫不起眼的学生模样。刚才还是我们投射自己情感的对象,出了戏好像和我们再没有关联。

崇人说,"对一个导演来说,在纽约要么死,要么活。"

死,是说如果你的作品没有在纽约出声,你就从此寂静;或者如果你的作品在纽约被差评,你就以差评闻名。所以艺术家们都会在纽约周边一试再试才敢来纽约这个一锤定音的实验场。但年轻导演们并不畏惧,因为这里遍地的剧场都是机会,而尚未得到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失去。

问起这部"泼硫酸剧"可以给他带来多少收入,崇人坦白说,导演和演员都是义务劳动的。年轻演员为了攒经验、攒名气,大多用白天端盘子的收入养着自己晚上的梦想。他说这在纽约非常普遍,"你到剧场附近的餐厅随便问一个服务员,很有可能就是个演员。作为导演,我现在靠着投影设计以及各种剧场技术方面打杂赚钱。","我们这个剧场的老板人很好,他现在带领这个剧院想往专门为年轻导演提供展示平台的方向发展。剧院里的导演和演员流动性都很强,而且他还很鼓励我们去外面接活儿。"目前这家剧院60%的收入来自捐赠,来自票房的收入不到20%。

问起作为亚洲人在美国做导演有没有什么遭遇,崇人说,"华人导演超级难。机会很少。但我没有被白人歧视过。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外国人,所以有不懂的话我就说我不懂。以前大家跟我开玩笑说'Chongren you are so Asian; you always eat Asian food.' 我说'Yeah, I was born and raised there. I am an Asian.'","我的两个大boss都在艺术方面很尊重我。"

"这次外百老汇有很大的一部戏让我当助理导演,其实很大程度是因为我是从中国来的。因为这部戏写一个农村小姑娘到深圳去打工,他们需要有一个人跟演员、导演和所有设计师们沟通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关于外国人创作以中国人为主题的戏剧,崇人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说为什么一写中国人就要写到revolution,我觉得可能是这样的,中国社会比美国社会复杂得多,中国的diversity也比美国的diversity更强,但一个外国人从表面上看不出——从外国人的视角看,很容易就把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所有问题都放在一部戏里去写。而且这部戏的主要观众还是白人,所以一些stereotypical的东西是不能避免的。"

崇人想把优秀的戏剧带入华人圈,让更多中国人看到戏剧,"以后大家消遣娱乐的方式除了电影、演唱会,还能多多走进剧院"是他对观众的希望,"戏剧和电影不同,电影只是活在荧幕上,而在剧院看戏的时候,观众和演员呼吸在同一个空间里。"

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和戏剧有关的人都在以戏剧为兴趣爱好时,以戏剧为事业的崇人不仅让人肃然起敬。"有些事好像是社会要求你需要做这件事情,你又正好会做,做得好,于是就一路做过来了。但导戏这件事,是我自己发现的。"也可能正因为如此,崇人才会对戏剧有这么大的热情。

-走导演这条路你怕过吗?
-怕,每天都在怕。
-有一天不做导演了会怎样?
-不会,做导演是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