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燕,复旦附中09届校友,Pomona College东亚研究学士、Harvard University国际教育政策硕士。从哈佛毕业后,回到中国投身一线教育,现为Avenues: The World School爱文世界学校北京校区核心筹备组成员。本期复旦附中人物马鸣燕带你走近世界前沿的教育理念,体会共情对于年轻人成长的影响,感受这份育人者的情怀。
是什么让你从哈佛毕业后选择回国?
在去哈佛之前,我对教育的理解是非常宏观的,是在哈佛那年找到很多实践的渠道。这一年让我意识到很多政策制定者离一线的教育者和学生太远,并不理解他们的诉求,所以我就决定毕业后要先从学校和学生这块做起。我现在工作的地方是Avenues: The World School爱文世界学校 ,我们的愿景是培养世界公民,通过在全世界20个大都市建立20个分校,实现教育资源流动,不仅让学生有机会去体验新的文化,更重要的是要从当地的教育模式、教育方法中寻找到最精华的部分吸收进来。既能全球化,又能本土化,这就是Avenues的愿景。这个愿景很吸引我,我现在在帮助Avenues筹建新的北京校区,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去结合中美两国教育的精华。
你心中理想的教育是什么样子的?
很多人常问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最棒的教育资源掌握在最有钱的人手里,可最需要这个资源的人确是哪些并非最有钱的人。我觉得理想的教育是能让世界上每一个孩子无论什么出身背景都能享受优质的教育,所以我最想服务的人群是那些社会边缘群体。但我也相信,非常有必要让每一个资源非常优越的孩子看到这个世界最现实、最需要解决的难题,因为当他看到之后,他也许能站在自己的位置解决一些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最需要帮助的人往往缺少发声的途径,有时候需要一个有资源的人和他们共情、和他们一起、为他们抗争。To comfort the afflicted and to afflict the comfortable,这就是我心中教育应该有的样子。
如何培养人们对世界、对陌生人的共情和关怀?
我觉得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尽量去丰富自己的生命体验,充分感受共情,尤其是要和自己背景截然不同的人共情,这样有助于扩大自己的circle of concern、关心更多人。
我大二暑假的时候在洛杉矶的贫民窟呆了一个半月,在公益机构里做志愿服务。我们5个姑娘住在一个非常小的一室户里面,每人每天6美金的预算,和贫民窟里的人们在同一生活水平上。因为我们没有多的资源可以提供给别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做一些非常小的事情,也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像邻里邻居一样,和他们共同分担生活中种种琐碎。比如我服务的是无家可归的孕妇,我就带她们去超市买菜,读食品包装袋后面的营养标签,和她们一起做对宝宝来说有营养的食物而非只是炸鸡 。孕妇们顶着大肚子不方便吹头发,我就帮她们吹头发。一个半月我们团队攒了一点点钱下来,就给整个街区的孩子们开了一个Block Party。那个时候真的有种这个街区就是我们的community,他们担忧的治安问题教育问题之类的都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的生活和他们的生活融为了一体,这就是共情。
那一个半月让我反思了很多课上学的东西, 觉得我在社会学上学了这么多社会阶层理论,以为自己对贫穷问题有很深的理解,但凭什么我比那些生活在贫穷中的人更有资格谈论贫穷。实话说,我去的时候是带了一点救世主的情结的,但回来的时候就谦卑很多。我觉得像这种教育体验——把没经历过的年轻人放进去经历、真正engage这个话题——是对生命有很大的影响力的。当时和我一起去的同学里就有人选择了毕业之后搬到贫民窟去住,以战友的身份和邻居们一起与社会不平等抗争。
是什么经历让你对教育实践这么热心?
喜欢教育实践是从复旦附中开始的。当时我是团学联社会实践部部长,把育英民工子弟小学发展成了全校志愿者服务队的项目。我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和校长聊,问他觉得学生最需要什么。校长说,很多学生放了学就在街上混也不回家,所以希望给学生一些积极有益的兴趣。我们当时的项目主要做的就是这个,在附中招了一百多个志愿者,设计了十几门兴趣课程,每个星期去给他们上课。那个项目做了3年,一直到育英学校被取缔。在高中做这件事情还是很自豪的,在这个过程中整个社会实践部都投入了很多努力。我因为这个活动获得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社会贡献奖”,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励,觉得一件自己做得很激动的事情竟然也受到了外界的认可、受到了在社会上呆了很长时间的人的肯定。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热心公益的人,但是获这个奖让我把这个对自己的定义给内化了,“热心公益”变成了一个我要坚持和捍卫的性格特质。附中给学生的平台确实很好,很多学生都有机会去做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并且通过努力看着它实现。高中阶段没有比这样的经历更鼓舞人的了。
你觉得中国的教育最缺的是什么?
很多发展中国家对教育的理解,其实离生活都有一定距离。我觉得我们的教育缺乏的是让孩子真正欣赏自己的文化、了解自己的背景。我去农村和一些老人聊天,他们总喜欢说自己是农民没有文化懂得少, 但其实他们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那他们的知识和经验是否也应该受到同等的尊重?教育者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村里的人了解自己文化的价值,包括文化习俗、人与人关系、农村的社会结构,让他们了解这些是从哪儿来的、要怎样解决他们的问题。现在的教育让我们脱离我们生活的土地,不仅是农村的孩子,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被教育从生活中抽离出来,在学校里学的的东西被定义成重要的,而外面的就被定义成不重要的。我觉得教育应该不仅告诉人世界是怎样的,更应该让人站在自己的位置去看世界、让人懂得自己背后的文化和世界的关系是怎样的。
有人说检测家庭教育成功与否的最好指标是孩子的婚姻,你所理解的理想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婚姻不是幸福的极致,也不是安全感的保证,而是对两个人性情最好的磨练。我在哈佛上过一门叫Moral Adults, Moral Children的课,是关于社会情感学习的,其中讨论的问题之一就是成年人应该用什么方式让孩子们习得好的价值观、道德观、爱情观。有一个观点我很同意,行为不应该被情感决定的,因为行为可以强化感情。如果两个人都能坚持用爱的行为对待彼此,爱的情感也会不断增长。我和我男朋友自从恋爱最初起就常问彼此:how can I serve you better in this relationship? 爱情是会改变人的, 但并非因为你要求对方为你改变,而是两个在彼此信任、彼此鼓励、彼此医治、彼此提醒的过程中,因为想要更好地爱对方而自觉变得更好。英文里有个词叫做sanctification,中文里没有很好的对应,但我觉得好的婚姻应该就是对彼此地sanctif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