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润东(Doris),复旦附中08届校友,Bard College经济学本科,原任Michael Kors纽约总部亚太地区新媒体经理,现前往阿里巴巴/支付宝加州分部负责海淘市场营销。她也是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复旦附中人物专栏的开启者。
在Doris即将奔赴加州之际,人物专栏邀请她作为中秋特刊的嘉宾,希望她常回家看看!
1. 怎么会走上Marketing这条不归路的?
我以前有纠结过做Finance还是做Marketing。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是想做Investment Banking(IBD)的,做IBD大家都想过。
当时我information interview问了很多人,他们跟我说:你应该去IBD。为什么呢?因为IBD是一个会让你路变宽的platform,一旦你去了IBD,什么工作都会要你。然后我就觉得我应该去。但是我读的Bard是文理学院,我们校友出来都是去种田什么的,或者当艺术家、哲学家,所以资源很少。
直到我info-interview到我美国的一个学姐,是在广告公司做planner的。我从来没看到过亚洲人做广告。然后我就问她,你是怎么选择这个career path。她跟我说,这句话到现在我还一直记得,就是“的确IBD会给你开很多路,让你打开很多扇门。但是如果你比别人更早就知道了你想要做什么的话,那你不就是一路往前冲,走一条直线而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吗?”所以,当时给我的一个警钟是,IBD是给你开门,但是如果你早就知道哪扇门是属于你的,那你可以走得比任何人都快。
于是我就开始做很多份实习,我去世博局,团市委,是我爸给我介绍的,我爸还带我去了第一财经,然后有这些基础以后,我就去了Weber Shandwick做PR、Coca-Cola做Marketing、General Motors做Marketing、Roland Berger做Consulting。我就想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什么。然后我在做Coca-Cola的时候就发现我有很多别人没有的特质…说出来可能觉得有点自大,但是我觉得我的创新、我的大胆还有我的雷厉风行这些execution的东西是很多人都没有的。就是有些人可能没有这个idea,有些人可能有idea但不会去做,有些人可能做了但做不起来,但是我都有。我在Coca-Cola的时候我的mentor对我说,你不做Marketing就可惜了。所以我就很笔直得去做Marketing了。
2. 人一生中总有很多除了父母以外的对自己的选择起关键作用的人,聊一个你的“关键他人”
其实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几个很重要的人。 让我想想哪几个……好像我初恋男友算一个(笑)。
我小时候是一个很内向很内向很内向的人。相信我!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人家都叫我“哑巴妹妹”。因为我就是内向到话都讲不出来的程度。那时候我的初恋男友也是因为QQ认识的。反正social network真的对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作用。我当时很喜欢这个男生,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接近他,我就要了他的QQ。装作自己不是学校里的人,但他不知道。后来,他就变成我男朋友了。但是我太内向了,碰到他我话都讲不出来,他后来就喜欢上了班花,是一个性格很bubbly的女生。有一次,我和他,以及他哥们一起去蓬莱公园。开碰碰车的时候,我在那边很内向地坐着,他朋友来了一句,“早知道就带xxx来了”——就那个女生——“早知道带她来就好了,肯定好玩多了。”就这句话,刺痛了我的心。我想,就是因为我这么的内向,然后我小时候也因为太内向经常被人排挤、被人忽视,我就觉得我就一定要立志做一个外向的人。然后就改变了我一生。
3. 那你现在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这个问题好难…我想找一个跟我一样的人。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幽默感其实包含了很多东西。因为我觉得如果有幽默感的话,这人一定很聪明。他也是一个有情商的人。我希望他也是一个对business和start-up有兴趣的人。可以跟我聊很多。是有他自己passion,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能互相学习,互相取悦的一个人。当然有些硬条件还是要好的。(笑)
4. 从MK去阿里巴巴,职业路线有了很大的改变,你的事业目标是什么?
事业目标一直在变。事业目标要定得大。梦要做得大,说不定就实现了呢?我一直觉得我有两条Track:
一个是自己create一个business,自己做个agency,利用自己的resource,给别人策划。还有一个就是做个start-up,做个新奇的product出来。再有一个就是在corporate里面往上爬。其实我觉得两条track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要插一个故事,想起我大二的时候来到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Luncheon,我当时就问别人那个困扰我的老问题:要不要选IBD。毕竟很多优秀的人都去了。当时何宏国对我说,聪明人,到哪里都成得了事。这句话我印象很深刻,因为我本来就相信这个,现在他reinforce了。所以我觉得,无论你做start-up,做corporate,还是自己做agency,只要你自己有这个passion在,你做什么都能成功。
所以我现在从一个corporate跳到了一个比较start-up的,我觉得也是个新的挑战。但是corporate其实要考虑一点:不仅是做事,还有为人处世的能力。我觉得我这方面还是挺弱的。但是start-up真的考验的是creativity和勇敢程度,我觉得有可能比较适合我。我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
对我来说,career其实一直是最重要的。我觉得发掘自我,然后能把它成就出来,塑造一个新的自我,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就是carve yourself,自己雕刻出一个想成为的自己。我觉得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没有荣誉光环的“草根”,不是班长、学生会主席,也不是老师眼里的顶尖学生,但是我比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5. 你觉得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第一个跳到我脑海里的是“I don't give a shit.” I actually give a shit, but, compared with others, I don’t.
我是挺冲动的,很多事情都不顾后果。但是实际上因为不顾后果,让我有很多别人没有的收获。我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悍女”。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环绕,一个是现在年轻的时候你不犯错,你什么时候犯呢。还有一个就是如果你现在不干这个事情的话,那你以后可能会后悔。所以我就觉得,干了再说嘛。我就有这种冲动。我每次做一件事情,刚开始都比别人跌得更惨。跌的越惨越好,我是白羊座,先自己撞破头,那你才知道哪里不用撞,然后后面就比别人走得都快。所以我觉得我是那种冲劲比别人都强的。这应该是我的主要优势吧。
其实我跟张敏华讨论过这个事情,他跟我说你要“give some shit”。因为不然你冲劲太盛,看事不理人的话会得罪很多人的。我后来才体会到他的道理。
但是当时我读到有篇文章叫“The art of not giving a fuck”,就是说,你人生中有那么多fuck要给,你只有知道什么时候该给,才能知道在其他时候、给其他人和事less fuck。你的人生,每面对一个选择,其实都面临着opportunity cost。所以,我做一件事情,宁可得罪人,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就算得罪了,So what? 我宁可offend别人,因为我知道我有更重要的mission。当然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太年轻还不会为人处世。
6. 在海外基金会做事情在我看来是很需要热情、热心的。因为没有什么利益都是靠自己的激情。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对你很有意义,能不能谈一谈意义的问题?
这个是好问题。可是我以前比较无私,现在来了纽约以后就变得自私很多...
但我一直觉得,复旦附中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里面出来的很多人,比如说沈诞琦,比如说彭英之,比如说我前两天认识的凌云,都是弃理从文的。在中国你不得不学理科,因为能给你很好的foundation,但是你有了理科的foundation以后,你就可以更好地去从文,然后你才会发现humanity的重要性。 我很希望能把这样一个群体的特质更加闪耀出来。
我很proud of复旦附中,我碰到的校友真的是都很精彩。我觉得在纽约活得很自私是很容易的,但是每次在做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还是很开心的。就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自私了。
说到这里,我想聊一下张敏华(编者按:复旦附中00届校友,也是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创始人之一)。张敏华,是一个人生观跟我完全相反的人。当我觉得我需要去闯、需要去抛头露面、需要去放肆得罪人、为我自己的梦想而活的时候,他是一个中庸之道的男人。我始终无法理解中庸之道,但是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学到了比如“道德”这件事情。特别在纽约这种capitalism封顶的地方,大家都为了自己的profit,在寻找一个怎么样maximize your profit at least cost. 但他却是一个愿意放下自己一切去成就别人的人。我很多时候是一个profit-oriented的人:我一定要知道一件事情的原因、目的,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看不到结果的东西我也不想做。
但他就特别愿意帮助别人。在给我做mentor的时候,他愿意无偿的投入在我身上。我觉得他这种君子之道,我从来没见过,我觉得他很高尚。如果一直活得很自私就会把自己越活越short-sighted。他这样一个放长远的人,反而过得很安心很快乐。所以基金会有他这种人真得是很不容易,才会有今天的基金会。他这种智商,完全可以做很多crazy的事情,但他做我们这个小小的基金会,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能够帮助别人。这种心情是很多人都没有办法理解的。
看看美国,有很多我们“不能理解”的人,前段时间看那个街拍之神,Bill Cunningham也是这种有自己信念的人,我觉得有自己faith之人就特别值得人尊重。他每天穿一件蓝色夹克衫,在街上拍行人,就住在Lincoln Center一间很小的5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里面全是他拍的照片。别人要付他钱他都不收,他说I don’t touch money,因为我不收你钱的话你就没办法控制我,我就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觉得这种有自己信念,为自己信念而活的人,就特别开心。我就没有自己信念。
7. 我们来谈谈你的童年。刚说了很多探索自己,了解自己,我发现你有很强的安全感。首先,你没有很被社会期待所约束,其次不怕跌倒。这种感觉,即使不说非常少见,也是非常可贵的。讲讲你的家庭,怎么培养出你的安全感的?
我想到了我爸妈,尤其是我爸,他在我身上投入了很多的心血。我爸妈很晚才生我,所以特别宠我。我想干什么他们都让我干,所以我才有这样的安全感。
小时候,我爸一直想要我做外交官,做联合国秘书长。他对我有很多期望,所以从小就带我去读了很多班。但是我爸从来没有拘束过我,我想干嘛他就让我干嘛。
不过我爸对我要求一直很高。从小就想培养我很多。他从小让我背琵琶行、四岁学英语,他甚至从小就教我喝白酒,拿筷子蘸着给我喝。他和妈妈都是公务员,应酬很多,所以很早就叫我学会去敬酒,其实当时我很讨厌这个……也是他带我进了公司里面认识人,那时候被人叫“哑巴妹妹”。但是他从小帮我培养这方面能力,我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后来的social skill跟这个也许也有关系。
(沉默)
现在想来你刚问我的一些问题……关于我的理想和事业……我也许并没有什么理想,其实潜意识一直是在努力满足我爸妈的期望,让他们开心。我其实是为我爸妈而活的。他们对我期望很高……(哭)
我爸是个文艺青年,他最近跟我说他在写书。《东东小传》,300页。61岁的人了,写本书……不写他自己,竟然写我……他把期望全都放在我身上了(哭)。
8. 最后我们来聊聊这个专栏的常青话题:两性。你怎么看女性的自我探索?
我想对广大的女性朋友说,我觉得我的观点是非常extreme的,而且我说出来可能even more extreme。
但是我觉得很多人,特别是在中国,没有在了解自己之前就去选择了配偶或者说选择一份工作。当然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我自己有时候也这样……但是我觉得人生还是发掘自己的一个过程。你要keep improving yourself,甚至是结了婚以后也要keep improving yourself,这样你才会永远有这个魅力在。所以我觉得女性的话要懂得自己的美和智慧。我觉得要不停地让自己更美更智慧。
我觉得探索自己真的是无止境。你可能到七十岁,八十岁还是发现自己是一个无底洞。这也是很有趣的地方。不过我觉得我有70%-80%时间是一个uninterested的态度,我没兴趣。只有到我有兴趣的时候我就“嘣”地跳起来了。
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把自己挖掘出来的。像我一开始对Fashion其实没那么大的兴趣。但是进了Michael Kors以后才发现原来欣赏美、欣赏美女、欣赏搭配是一件这么另人赏心悦目的事情。人就是一个日用日尽,就是一个探索的过程。我现在很想学摄影,我就觉得我有很多creative的skill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其实我觉得谈恋爱也是一种挖掘自己的方式。《奇葩说》里面有一集,推荐大家去看。“找另一半,是不是需要为另一半改变自己。”这一集辩得非常好。两边说得都对,但是有一点我一直有realize到,当你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喜欢的其实是跟他在一起的你自己。当跟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智慧、他一直想要学的东西、他对某一方面的了解,让你对这方面也很想去了解。你就会不停地去学,就会发现原来自己还会有这方面的兴趣。就像有很多洞,突然被凿开了一样。我其实还是从前男友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如说photography,音乐什么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有一个这种relationship其实是最快的发掘自己的方法。
嘉宾自白:
我想加一段这个自白,也是我一直没有弄清楚的自白:在别人眼中也许我是成功的,但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我的“勇敢”在我反省看来更多时候是靠着我骨子里的一股“冲动”,和对现实的无知下做下的决定。这不是真正的勇敢。
这里想要感谢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创始人,也是我的个人导师张敏华。张敏华教会我的,则是真正的勇气,是在知道risk和代价的透明情况下,仍能选择自己该做的事,有自己真正心底信念的勇气。
我的“小小成功”给我带来的“小名”不但成为了我的包袱,并且改变了我草根的态度。如果说25岁是一个quarter life crisis,我希望接下来的3/4人生我选择有我自己的信仰和道德体系,用我真正的方式,谦虚的、谨慎的,但勇敢又自信的走下去。
再次要感谢下杨非在采访我的同时让我看清了我自己……这才是一个好主编的最佳特质。